第27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_渭水之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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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当暗三得令烧了热汤送到房里时,他还有点懵。即便只有一眼,暗七紧贴着尊上的姿态还是落入了眼中。

  他配合其余几人将热汤稳稳倒入屏风后的浴池,心思不由自主飘远了。

  回暗卫殿交任务时突然听闻风言风语,说尊上有了宠爱之人,竟然至今都还留在榻上,日日如此,从未更改过。但对于那人是谁,众人不约而同三缄其口,只是对望一眼,面色古怪。他之前只以为是他们不敢谈论尊上后室的缘故,如今见了榻上承宠之人,方觉荒诞,这才猜到那些古怪的神色从何而来。

  他自然见过客栈里尊上待暗七不同,甚至派了人时时盯梢,禀告暗七行踪。他也在内。但那难道不是出于试探之意?那时他还忧心暗七何处引尊上疑虑了,上报时往往胆战心惊,生怕害了暗七。

  下午在庭院中叩见尊上时,他混在人堆里看得清楚,尊上是如何待暗七的。只是这么一想便心知不好。那日暗七榻上承宠他恰逢值守,声响如此惨烈,再加上此时尊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宠爱,大概是尊上心知暗卫上不得台面,却能凌虐得更尽兴些,故而宽宥几分吧。纤秀的女儿家娇嫩的很,若在床榻上使手段必然不比暗卫好用。故而未给暗七名分,只是将人强留在床榻。

  但是怪得很,看方才用膳时尊上屈尊喂暗七用膳,且不是一般的护短,旁人一句也说不得。一边是同样地位尊崇的挚友,一边是后室宠奴,任谁都知孰轻孰重,便是青山道长刁难了暗七又有何妨。可尊上却这般放在心上。

  尊上何以费这许多心思?若是想要暗七在榻上依尊上心意,不管是什么花样姿势,只消一个吩咐即可,暗七毫无抗拒的余地,怎么都能咬牙撑下来。说到底也不过一个玩物,玩废了一个还有下一个,莫说薄情的尊上了,任谁会宠爱得如此过火?

  然而自他今日来后,着实还未看见暗七跪过。尊上严明,如今却连规矩都废了。

  暗三叹了口气。若说暗七如何予他救命之恩,那实在算不得什么美好的回忆。

  在后山练剑时,两人曾比斗过多次,混了个脸熟,之后被阁里一同派去灭口。迢迢长路,一路上也算能聊几句,可惜暗七性子太闷,不善言辞,只会问一句答一句,还言简意赅,像是多不乐意似的,无趣得很。

  本以为任务不算棘手,没想到两人阴差阳错中了圈套,被捉起来一顿折腾,百八十件刑具轮番上。到最后他都分不清被关了多久,只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多亏了暗七沉得住气又硬气,生生忍了不说,竟能九死一生地逃出去,还不忘带着他。说来羞愧,他那时着实撑到了极限,早已昏了不知多久了。

  人没杀成,回了阁里自然还要挨罚。那些日子委实难熬,每日每夜都疼得死去活来,大部分刑罚都酷烈得很,记不甚清晰了,只记得碎瓷炭火都跪过,跪不直了就将手绑了吊在树上,还被敲入过一指长的银针闭穴,更别说鞭刑烙刑了。偏偏刑堂的人一板一眼,照规矩不许他们先治伤。

  后来他才知晓暗七比他伤得更重些,不知是怎么硬挺过来的。

  眼见着浴池打理得差不多了,几人退开守在四侧。此处的丫鬟都是君家人,尊上未留一个在屋内伺候,他们便接了侍女的职,留下听吩咐。

  他垂头站在北侧的角落,听到屏风外一阵悉悉索索。尊上低声说了几句话,听不分明。接着就牵着暗七绕过屏风来,也不多费口舌,径自温和地解了暗七里衣,又随手除了自己的,搂着踏入水池。

  自尊上抬手时他便心里一惊,下意识屏住呼吸——这分明是侍从宠奴的活,哪是尊上该做的。暗七既是尊上枕边人,更该伺候尊上沐浴才是。仗着旁观者清,他心想暗七怕是有什么地方逾矩了,才引得尊上这般试探。

  原以为暗七定会惶恐请罪,以示谨守本分,绝不恃宠而骄。却不料他丝毫没有表示,同方才用膳时一样,只略有点窘,顺从地任尊上动作。

  这是什么道理?

  没想到还有更过火的。暗七就像根木桩子杵在水里,尊上又习以为常地着手为他沐浴。暗七连忙说了句“属下不敢”,拼命挣了挣想向往后缩,池子里一片水花,可惜没挣开,

  ......未免太不够诚意。

  果然下一刻,尊上的脸色就沉了些。

  却没预料中的不悦责难,明明尊上被溅了一身水,反而搂了他安抚,一句“莫再闹了”全然没有威慑,是他从未听过的无奈语气。

  阁里见惯的惨烈情状在前,暗七却立时便不动了,由着尊上伺候。也不知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落得如此天真可笑的心境,真以为能得尊上疼惜了?也不细想尊上是怎样的性子。这般作为跟撒娇有什么分别?简直是活腻了。

  果然说温柔乡最是摧折傲骨。

  ......尊上真的只是温柔搂着!他差点没耐住揉了眼睛,费力回想尊上一贯的手法。此时难道不该大怒?哪只手溅的水便捏碎哪只手,由着尊上心情赐罚,再不济也要打落刑堂,或是送到回春堂教养,每一样都足够叫暗七生不如死。尊上何时转性了......莫名想起青山道长那句“这便心疼了”,他抖了抖,觉得自己今日有点头昏。

  为何他有种错觉,尊上分明就是不敢逼迫,只是这“不敢”二字,他实在不敢深思。

  ......暗七身上尽是伤痕,也不知尊上怎么忍得了这副鄙陋身子的。

  尊上正面对着北侧,他不敢多看,心里胡思乱想,余光瞥见南侧的几个暗卫受不住地动了动,惊愕之色盖也盖不住——又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脸色!不知是什么引得阁里上下守口如瓶,连古怪的神情都相差无几。

  神游天外,眼前一会儿是暗七侧脸冷峻手起刀落的模样,一会儿是他在尊上怀里微红的耳尖。

  直到面前哗啦啦水声大响,他才回神。一旁暗十五立即呈上布帛,尊上内力一蒸便浑身暖干了,反倒替暗七擦得细致。

  身形一侧,变成了背对他的姿势,两人披上里衣携手出去。

  暗三一片空白,不可抑制地瞪大眼,惊愕得像被雷劈了。

  尊上......背上竟有镂字?归汜二字......尊上有主了?

  呸!胡说什么。

  ......慢着!归汜不是尊上赐给暗七的名字么?这是何意?!

  ——尊上......是暗七的人?

  呸呸呸!说什么混账话,不要命了吗!

  脚下一个踉跄,最近的暗十五了然地扶了他一把。

  暗三僵硬地扭头看向暗十五,动了动嘴。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暗十五抽了抽嘴角,无言地点了点头。

  ——在暗十五沉黑的眼里,他看到了同样面色古怪的自己。

  原来......是这样。

  他压不住满心惊骇,深吸一口气,狠狠掐了暗十五一把。

  暗十五吃痛皱眉:“你做什么!”

  愈发魂游天外:是真的......

  第二日依旧是他随侍尊上,原先想着问暗七日子是否难过,如今倒也不必费心劳力,自己留心看着便是了。

  谢孤舟知晓归汜不喜人多,便没带他去正堂外的那处桃林,就在后院边侧那一大片人迹罕至的地方转转。

  说是人迹罕至,其实也有不少贵客和女眷。

  山上风寒,只出来没一会儿,捉着的手就凉了。

  “可是觉得冷了?”

  归汜忙摇头:“属下不冷。”

  心下无奈,他哪里有这么矜贵,冷风也吹不得。

  满山头的桃花开得热烈,一枝连着一枝,宁谦流难得只身闲逛,面色郁郁,顺着石桥走向前面开阔地。不曾想遇见了自另一条路绕出来的谢孤舟,缓和了脸色略施一礼。

  他为人滴水不漏,又对尊上身侧那个笑了笑,毫无轻视。

  温文道:“竟在此地邂逅尊上,若尊上不嫌弃,不如一同转转。前面桃林中有几座凉亭,亦可坐坐。”

  谢孤舟颔首还礼,允了。

  桃林里已有许多身着各色罗裙的姑娘家,俏脸嫣红,外面披着锦缎绣花的狐毛披风,三五成群玩闹在一起。见到来人一阵窃窃私语,嬉笑声带了点羞意。

  桐花派掌门林栩之正和师弟闲话,见状笑了笑:“素闻尊上天人之姿,如今一看果真出挑极了,这一出来,你瞧瞧......”

  年休宿抱剑一望,嘴角斜斜一勾似笑非笑:“听说亦正亦邪,手段过于冷厉了。不过粗粗一看倒没觉得。”

  长发肆意扬起,更添桀骜。

  “师弟,你呀......”无奈摇头。

  年休宿皱眉看看他,对他的絮叨如临大敌:“......做什么。”

  “师弟痴心剑道没有错,可人情世故,还是通些为好。”神色略微担忧,“总是这般......”

  “你通就行了。”不胜其烦,抱着剑转身走了,在几步外随意挥了挥手算做全了礼数。

  “哎......”林栩之苦笑,那人的背影孤傲,同他的人一样不懂变通。

  宁谦流寻了个偏僻的凉亭,走进去才发觉里头其实有人,只是他跪着,身量矮了半截,被雕栏扶手遮住了身形。

  “竟又是你?”宁谦流讶异,“昨日琦青留下对你家老爷美言了几句,该是消气了才是,今日怎的换个地方又跪上了?”

  归汜跟着尊上走在后面,闻言心头一跳,心想该是不会这么巧。

  一抬头,竟又是红钗。

  红钗哭得抽抽噎噎,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的掌痕还没有消:“是红钗惹怒了老爷。”

  此刻倒是学乖了,再不敢将实情和盘托出。

  归汜不发一言,那头红钗却看到了他,大概是不敢跟宁谦流求情,转而向他楚楚地扭了扭:“小哥哥......”

  他心知暗卫同别家娈宠有私交是大罪,红钗这么一叫,尊上怕是要误会。

  胆战心惊一瞥,果然见尊上陡然沉下了脸色。

  僵了僵,霎时从心底泛上寒意,周身都冷了,直挺挺地跪下:“尊上,属下并非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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