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争随流水趁桃花_渭水之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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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争随流水趁桃花

  那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果真是秀气稚嫩的眉眼,笼着怯和愁,似是哭过了,眼睛肿得厉害,还有点湿润,眼神希冀又可怜。

  见是罚跪的娈宠,两人收了声,不看不听,自他两边匆忙走过,留心不碰到他盛开的衣绦。

  有道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跟着一路游移。暗七低着头,瞥见少年膝下垫了几片碎瓦,石子粗粝,暗红血迹洇在边缘。于这般禁不起折腾的身子骨而言,这样赐罚恐有些疼,却不伤身。

  这般微不足道的钝痛自然不比暗卫殿惩治人的手段酷烈,然而将暗卫换了柔弱无依之人,总归更引人恻隐。

  “小哥哥......”若黄鹂鸣柳的青嫩嗓音试探着响起,抬手紧紧攥住了他垂落的袍袖,白皙手腕上尽是粗绳勒出的血痕和掐出的淤青。

  这身衣裳同另一个人的利落黑衣不同,自然也彰显了他不一般的地位。他见过此人跟在那个好看的大人身边伺候,定是跟他相似的身份,想着叫小哥哥会亲热些。

  从来无人能近暗卫的身。

  他一碰,暗七原本平静的目光倏忽冷厉,下意识紧绷身子挣开,手执短刃朝靠近的陌生气息劈下。待看清那人瞪大眼的骇然模样,惊出一身冷汗,猛得收势。

  暗十五也怔了一瞬。

  电光火石,红衣少年大睁着眼看着冷芒逼近,快得来不及发出惊呼,周身都凉了,呆若木鸡。

  刀刃生生止在半途,离他咽喉只差几寸。削断的一束发悠悠落地。

  红衣少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圈渐渐红了,泪珠不要钱似的一滴一滴滚落。无知觉地蹙起眉大口喘气,哆哆嗦嗦往后躲,膝盖一蹭一磨,呼痛声细细弱弱。

  暗七将短刃收回衣袖,冷冷扫他一眼,转身兀自朝前走。

  身后的人抖着嗓子又叫了一声。

  “小哥哥......”他四下看看,突然手忙脚乱地解下手腕间缠的一段红绸,前倾身子高举到面前,细白颈子颤颤伸长,乌发下莹润的耳垂便露了出来,“别人都说谢大人是最厉害的,求小哥哥为红钗美言几句,让大人同主子要了红钗,主人会答应的!求求小哥哥,红钗甘愿当牛做马,今后好好孝敬小哥哥......”

  暗七愕然愣住,他竟求他这个!

  先不问缘由,尊上的意愿又岂是他可以左右的?他归根结底只是个杀手,只有些取人性命的本事,从未被人这般央求过,况且还事关尊上。

  不知这是谁家的娈宠,竟有这般大的胆子,且单纯幼稚到这份上。

  红钗抖得厉害,长睫仓皇起落,追寻那个黑袍身影,心想他既得宠,必是能帮他的:“.....求小哥哥救救红钗。”

  便是他仗着受宠,给他些苦头吃也好。

  “恕难从命。”

  暗七皱眉看过去一眼,眉眼凛冽,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毫不迟疑地转身走了。后头还传来急急的恳求语句,都被他稳而坚决的步子踩得粉碎。

  暗十五摸摸鼻子跟上,满脑子胡思乱想。

  不知从何时起,他时常能见暗七在尊上身侧或站或立,温顺得像只兔子。尊上或是搂着或是抱着,宠得一发不可收拾,每句话都如同在哄孩子。两人身量相仿,做出这副样子难免古怪,许是他见得多了,竟觉得格外协调。协调得都叫他忘了暗七原本的样子,手起刀落,眼神冷肃,十足强大坚硬,像披着浓重的暮霭,杀意指向何处,何处便噤若寒蝉。

  他总是如此,锋芒和温顺都不肯留余地,只看是对谁。除了在暗阁很守规矩,在旁人跟前往往微抬下颌,一张脸冷峭又孤傲,挺直的是暗阁的脊梁。

  总而言之,外人看着是个极无趣不好亲近的性子,其实内里倒是软的。

  “你同暗三说,叫他不必将那时的事放在心上。”暗七不知他在想这些,犹豫了一会儿认真道,“不过举手之劳。”

  看他为难地措辞,无论如何说不出漂亮话。暗十五心下一笑,暗道果然。

  只是心里头再软,若说要骗得尊上垂青,依旧是说不过去。

  绕过假山,掩映草木之间有条羊肠小道。

  君家设宴,受邀前来的人极多,他们住的偏僻,因此未见几个宾客。后院是君家家眷住的,在此地歇脚的客人甚少。君长岫眼高于顶出了名,虽盛情但也有规矩。若是不管不顾往主人家后院里撞,未免太不识礼数。

  两人走了几步又见一石桥,碧水淌在桥下,映出朱墙黛瓦。再走几步,竟听见了人声,似涓涓水流,熟悉的温吞腔调,此时听着有些无奈。

  “琦青,这又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话,只传来细微簌簌响声,像有人焦躁地拿足尖蹭落地的花枝。

  “这便不肯理会我了?琦青是大姑娘了,自然要一个人睡,等琦青有夫君了自然是同夫君睡,总缠着哥哥是什么道理......”颇为哭笑不得,“可不是胡闹?”

  隔了好一会儿。

  “那哥哥呢?哥哥也要成亲?”终于开了口,声音闷闷的。

  “自然是。”

  “成亲了就要同夫人同榻?”

  “......是。”

  “哥哥为何不肯与琦青成亲?”

  她说的很慢,很平静,嗓音透着点冰凉的狠劲。同之前在客栈见到的莽撞泼辣不同,倒像暗九那样看似云淡风轻的女子,叫人看不清晰。

  “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孙姑娘那般娴静淑雅的?还是林姑娘那般英姿飒爽的?”

  此时贸然出去恐怕不大合适,暗十五脸色古怪地停住步子,莫名觉得窥探到了什么秘密。宁谦流不知是不是心烦意乱,竟没发觉有人在附近。

  “亲生兄妹怎能结亲!琦青你......”狠狠呛住,震惊地只吐出半句。

  气氛凝固。

  “哥哥你怎么了?”一道声音突然欢快软糯道,“戏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宁谦流愣了良久,脸色变了又变,此时听到这句,突然大松了口气:“你说的原来是戏本子。”

  “嗯!”许是大大点了几次头,又撒娇道,“哥哥,我偏要跟哥哥睡,哥哥不许不答应......”

  两人说这话朝这里走来,后面还跟了两道轻软步子,大概是随侍的侍女。暗十五和暗七对视一眼,见四下无处可躲,抢先转过弯与他们打了照面。

  宁琦青目光一闪,笑道:“哥哥,这不是客栈里见过的怪人吗?真是巧得很。”

  “净胡说。什么怪人!”宁谦流拍拍她头,斥她口无遮拦。

  暗七面不改色,微微颔首作礼错身而过,模样冷淡矜傲得很。暗十五敏锐,暗忖宁琦青那几句话异样的语调,直觉她不简单。

  今日不知是什么运气,净撞上事。好在接下来很太平,两人顺遂地寻了婢子立时送晚膳糕点去院里,顾念着尊上友人来访,特意吩咐了要多些样式种类。

  回去时,拐弯处的回廊正热闹着。

  宁谦流不在,水色襦裙的女子似笑非笑坐在一侧,天真烂漫的皮撕了个完全。一个婢子立在她身后,一个面无表情地掌红钗的嘴,声音响亮短促。红钗依旧跪着,膝盖前多了支断成两截的玉簪,原本白嫩光滑的脸颊肿得不成样子,口中期期艾艾求饶。

  “想让哥哥可怜你?”她笑得和煦,地上的人立即抖了抖,“我多得是法子治你。”

  “我就在此地等你主人回来,好好同他说道说道。”满意地看了眼他惨白的脸色,慵懒地朝后靠了靠,阖上眼漫不经心吩咐,“暖烛,打。”

  婢女应了一声,一巴掌下去,红钗被打得整个人歪了歪。

  暗七皱了皱眉拦住暗十五,指了指上头。暗十五会意,两人转身跃上房檐,几个起落朝院内掠去。

  越过几重院落,层叠园林,终于见到朦胧的烛火,四下隐匿着的暗卫越来越多。暗十五一转头,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隐隐柔软,乖顺的神色霎时漫上眉目,只一瞬就已变了个模样。

  暗十五站在门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小心翼翼扣了扣门扉。

  青山温雅从容的腔调停住,依稀看出朝门外偏了头。暗卫得了令利索地拉开门。

  见后头是暗七,尊上眼里便漾起柔暖笑意,放下酒盏起身,在暗七行礼前将他拉进怀里:“不必跪。”

  他抽了抽嘴角,照惯例跪地叩首,腹诽这一个两个都一样,变脸快极了。

  “此处桃林开得甚好,明日我同你去转转。”谢孤舟带他到身侧坐下,温声道,“实在不巧,本想带你在君家多留两日,崆峒却生了事端。”

  “属下自然跟随尊上。”

  谢孤舟犹豫一瞬,哄道:“归汜,你不必跟我同去,先回暗阁可好?”

  “尊上!”归汜骤然惶恐抬眼,动了动嘴不知道说什么,“属下......”

  被他这样的目光一瞧,谢孤舟顿时想起那夜他是怎么过的,赶紧安抚他:“不是不要你跟,崆峒危险,你何苦要跟着受累......”

  ——引我担惊受怕,顾念分心。

  “属下只想跟着尊上,求尊上成全。”

  坚决得要命。

  见谢兄举棋不定,青山无奈一笑:“你就是关心则乱,崆峒没有洪水猛兽,不过待寥寥几日,不会有事的。”

  半途攫取了小暗卫感激的一眼。

  谢孤舟犹豫再三,只好应了。

  外头有婢女送了膳食来,暗十五差人接了送进屋,看到来人愣了愣——暗三。

  暗三端着承盘入内,将菜肴糕点一一呈上桌,为桌上三人摆好碗筷,垂手立在一边,偷偷抬起眼一扫,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尊上习以为常地携了菜到碗里,就着饭耐心喂身边那个。暗七虽有点不自在,却不是惊惧惶恐的样子,显然是习惯了。

  青山摇头失笑:“谢兄实在是出人意料,想不到暗阁尊上伺候人也是一把好手。寻常人恐怕要被折煞了。”

  这是说他们尊卑不分,不可取的意思。尊上或许任性,他作为下人,却该掂量着斤两。

  归汜一震,脸色变了变,立时后退要跪:“属下僭越。”

  谢孤舟连忙放下碗抱他起来,皱起眉,扫向青山的目光带了怒意,声音十足不悦:“胡说什么!不想用膳就出去。”

  暗三愣怔,尊上这是在为暗七出头?

  看谢兄又亲又哄,青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出来他真的生气了,讪讪道:“这便心疼了?不过随口一说,你何必如此较真,明知道我无处可去还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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