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_渭水之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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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晏长道迈出殿门,豁然开朗,终于长吁出一口气擦擦冷汗,暗叹如今差事越来越不好做。尊上驭下手段狠厉非常,也并非事事都讲道理,大多还是由着喜恶来,向来无人敢胆大包天忤逆。

  说来倒也是真奇了,尊上向来不喜儿女风尘之事。莫说后室空荡,连同玩宠都未吩咐下人召过。若是尊上想,自有大把美人投怀送抱,想饮江南梨花白还是塞外烧刀子,抑或深巷里兀自暗香的梅子酒,还不是尊上一句话的事?即便尊上心悦男子,也多的是霞姿月韵的公子盼着与他同醉一场。

  可偏生尊上修的是无情道。

  君家每载都会设宴,以便江湖儿女赏花骑射喜结连理,多少个倾世风姿的姑娘翘首期盼尊上同去,满枝桃花里并肩走一场。女儿家虽好,可尊上连同正眼看都是不屑的,更别谈赴宴共游。

  这般的矜傲。

  如今竟一下子变天了,尊上居然会将人放在榻上,还这般......这般不成体统地搂着哄着。暗卫都是血里泥里滚过的脏东西,尊上一贯冷淡,权当做是手心里一把剑,何曾有过怜惜体恤。尊上这般的人,竟会宠上暗卫,奇哉怪哉。

  那位不知有什么手段,竟能得尊上高看一眼。

  谢孤舟负手望着窗外一轮圆月出神,如此景色,倒是和他此时的心境一样圆满,以往无甚稀奇的世间万物被赋予了别样的色泽。

  过往二十载,他的目光一一略过天地山水,终于带了温度与欲求,轻轻落在那人身上,从未有过的安定。

  他未曾想过,再见到暗七竟会这样心神大乱。原本只想对他照拂一二,奖赏了他的忠心,赐几分庇佑。此时已近了身,却真真切切生出留在这人身边的念头,怎么也不肯再放暗七回到冰凉刑堂。

  若是这世上只有深不见底的沼泽,便是倾尽一切也要为他圈出一块明静之地来。

  殿内烛火几重,檀香冉冉,眼神专注的尊主始终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暗七,就像向来俯视人间的神祇终于被柔软的藤蔓缠住,缠缠绵绵退不了身。

  暗七的神智始终不甚清明,多年怀刀而卧的警惕让他隐隐察觉有人在他身侧。他袒露着空门一丝力气也无,自知不妙,想睁眼看看是谁。但无数次他以为自己醒了,实际上仍沉在梦中。

  他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大亮,隐隐有暖香萦绕。身下格外柔暖适宜,入目的床幔精巧雅致。

  有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在身侧。

  他来不及反应这是在何处,心下一惊,刹那翻坐起,右手极其快速地摸向不离身的剑,左手带着凌厉的掌风扫向身侧。脑中迅速回忆昨日发生了什么,一边环视四周判别屋内布置,莫名觉得哪里熟悉。

  暗卫都不习惯被人近身,况且无人会私闯他的卧房。

  但......这不是他的住处。

  可惜右手只摸到光裸的腰侧,左手被人施巧劲松松地截住,扣住了腕脉。他心凉了半截,抬头看向那人。

  骤然僵住。

  黑袍男子眉目几可入画,瞧着雍容闲雅,不以为意地将他犯上的手塞回锦被下。寻常空茫冷漠的眼神竟有暖意。即便居高临下细细打量他,还是皱着眉不太赞同的模样,也同往日太过不同。

  .......尊上?!

  那人无视他惊骇愣怔的表情,将他光裸的身子重新裹住,不悦开口:“一大早就这样闹腾。身子大好了?”

  语气不像是怪责,倒像......像是......关怀。

  饶是暗七一贯面无表情,此时也早已瞠目结舌,连目光回避都忘了,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昨日刑堂的情形,却也解不出现下这种场面的因由。

  一觉醒来,缘何......缘何在此地,身边缘何......缘何有尊上,尊上还同平日里全然不同。

  他猛然低头看向自己,上身□□趴伏于锦绣团被上,极佳的料子,触手柔腻细滑,这分明......分明是尊上的寝殿!尊上榻上分明......分明从不留人。

  如今他不成体统地睡着,尊上站着,主次不分。

  况且......尊上的寝殿岂是他能染指的!

  他一时忙乱,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得,甚至来不及感受背上比平常轻许多的伤势,只记得自己现下的情状,以及初醒后劈向尊上的凌厉手刀,愈发脸色惨白。

  妄图刺害上位者,听候刑堂发落。

  他不敢看尊上脸色,急急地从床上起身,顾不上光着的上身和未好全的伤口,按着一贯的规矩将膝盖重重砸向地面。

  “属下万死!昨日......不知为何会来到尊上寝殿,坏了规矩,污了尊上床榻......方才晨起慌乱,竟妄图犯上,听凭尊上发落!”不知道是因为痛楚还是因为惊惶,尾音有点抖,眼里慌乱成一片。

  谢孤舟来不及阻拦,就看到还虚着的人急得近乎摔下床,敛目跪在他面前,平日里凌厉果决的气势尽数隐没,仓仓皇皇,躲闪着目光。

  “胡闹什么!”

  那一声响激得他眉心一抽,二话不说把跪在地上的人拉进怀里,光裸的后背正凉着,陡然贴上他温暖的胸膛,无意识地抖了抖。

  暗七又是惶惑又是惊恐,思绪正如乱麻理不清,跪地请罪之时恨不得剖心自惩,谁曾想突然被搂住,鼻间都是尊上清阔悠远的青竹香气,近得能感受到胸膛温柔起伏,一抬头.....便能蹭到尊上的唇。

  他惊得睁大眼,彻彻底底僵死在那人怀中。

  尊上.......抱他?

  他可是.....还未醒来?

  搂着他腰的手绕开了伤口微微使力,略带警告的意味,好像任性妄为的人是他:“不许乱动,还嫌伤得不够重?”

  醇厚低沉的嗓音响在他耳畔,又带些无可奈何。

  暗七脑中成了一团浆糊,没了多余的力气思考,背脊上温暖的触感烧的他理智全无。

  这究竟是什么荒谬的世道......

  “暗七。”低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和煦地像一声叹息,好像松了口气。尊上用最温和的力道揉着手底下的膝盖,眼底的坚冰莽原化成融融春水。

  暗七一动也不敢动,感觉比熬酷刑还要难捱万分。揉着他膝盖的手是尊上的手指,尊上惯常执剑,阅古籍,折枝品茗,如今却放在他身上的手指。

  尽是盘旋不去的惶恐和不敢置信,身体绷得像一块风化许久的山岩。

  但......那人特有的清冽香气将他纳入其中,那人幽深专注的眼光不知为何始终望着他,不像审视,反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柔软。那人从未这样与谁这般近,也从未这样望过谁。

  谢孤舟不知暗七在想什么,怀抱着他随意靠坐在床榻边,给他穿好内裳。暗七容色寡淡,不是绝色,不甚显眼,却叫他觉得最为特别,像极了初雪,凛冽却带些甜意。

  怀中人身子绷得死紧,垂着眼逆来顺受,乖顺得像一只收了爪的猫。看他这样别扭地倚在他胸口,像一柄锋锐的利剑染了花泥,不知所措,如同触到向来锋芒无匹的趁手刀刃里出乎意料的软滑细毛,想逗一逗他,再逗一逗他。

  “今日可有要务?”

  见尊上谈到正事,暗七迅速窜出他的怀抱,站起身朝着他俯身跪下。

  肃然道:“回禀尊上,属下奉命动身赶往簙玉楼。”

  “簙玉楼?”

  暗七垂下眼躬身:“是!殿主命属下调查林栩之生平,簙玉楼或有消息。”

  “林栩之.....何时动身?同谁一道?”

  “禀尊上,午时。属下孤身前往。”

  恰逢此时,暗十五轻敲了敲房梁,见尊上点了头,一跃而下恭顺跪地:“尊上,暗卫殿主于正堂有事容禀。”

  谢孤舟挥手命他退下,吩咐暗七起身:“你便歇在此处,流云殿自会呈上膳食,用了再动身也不迟。”

  暗七慌忙推拒:“属下感念尊上体恤,不敢逗留未央殿。”

  黑袍描金的男子逆着光更显修长挺拔,回过头目光一掠,有些发沉,自有十足威慑在里头:“本尊让你留,你便留得。”

  暗七白了脸,连忙低头不敢忤逆:“是。。”

  谢孤舟走了两步,身后那人还僵硬地跪着,回想起方才他噤声时的神色,莫名觉得不妥,似是将话说重了。

  暗七正屏息垂头,却听那人步履声去而复返,一只手抬起他下颌细细端详,不知在看什么,微皱着眉有些懊恼。

  “.......尊上?”

  那束目光仍在他脸上逡巡流连,语气软得叫他陌生:“并非是我要逼你。你背后伤势未好,合该好生歇一歇。”

  暗七被那个字吓了一跳,低下头爬了两步后退:“尊上!”

  尊上竟这般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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