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光云影共徘徊_渭水之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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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光云影共徘徊

  翌日清晨,未央殿外响起第一声鸟鸣,归汜便悠悠醒转。

  背后的伤隐隐作痛,并不明晰,除了浑身酸乏的肌骨,昨日撕心裂肺的痛楚竟像梦一场。

  他只记得一阵滚烫一阵冰凉,难捱的很,不知何时似是尊上来了,同他说了几句什么,教他安心的暖香始终未曾消散。

  入目的依旧是尊上寝殿,身下仍然是尊上从不留人的床榻。

  那日自尊上榻上醒来时他尚觉匪夷所思,倒是比剥皮抽筋还要可怕些;之后几日与尊上同榻而眠亦是紧张惶恐,整夜不敢合眼。到如今竟是真真切切生出安然来。暗卫浅眠,他却睡得死沉,莫非是那温度太过熨帖,尊上平日又太过温存纵容的缘故?

  微微一动,肩膀便轻轻蹭到身后温暖的胸膛,他僵了僵,略略转头。一边愣着,一边涌起抑不住的潮汐。

  果真是尊上......

  竟是尊上。

  那人一贯不肯酣睡,今日不知怎么还未醒。他这般安静地阖着眼,除了些微的冷漠,倒削减了平日刻在骨子里的气势,终于叫人敢细细端详其清隽俊挺的脸容。

  只是有些苍白,眼睑上覆着淡淡青影。

  发生何事了?

  目光贪恋却胆怯地在他眉目间流连,瞧一眼躲一眼。

  如此之近,只消探出毫厘便能触碰。还有不真实之感。

  意识一点点回笼,昨日暗卫殿所授悉数浮在眼前。殿主所述他自然明白,无非是乖觉二字,守后室之礼伺候尊上,召之即来挥之则去,如是而已。他作为刀时堪堪有两分用处,如今得了天大的恩宠伺候到榻上,却全然不解风情,不知如何取悦承欢。

  许是这两日尊上如此相待,叫他失了本心,因而听了殿主言辞,才会满怀郁结,隐约之间心伤得很。

  想到此处,昨日痛至心扉的脊背竟能给他安慰。

  左右已是镂了尊上姓氏,这样便也算是尊上的人了,即便有朝一日尊上不再垂爱,只要乖觉识大体,不令尊上厌弃,亦能得以伴其左右。

  照嬷嬷再三提点,后室繁琐礼数不可废,有警醒自身不得恃宠而骄之意,晨起须得先于尊上,即便有婢子在侧,也应跪伏静候尊上起身,伺候更衣梳洗。

  念及此,见尊上未醒,他便轻手轻脚挪出温热怀抱,仅着白色里衣赤足下榻,依吩咐挑了个床榻正前的位置匍匐跪下,用的自是昨日教了许久的柔顺跪姿。地上虽铺陈着毛毯,依旧比不得床榻上那人体温相熨,再加上这般举动于他太过磨折,身子终归不习惯,不消一炷香的工夫,便细细颤着咬紧牙,藏着掖着几分隐忍意味。

  日复一日,终会习以为常。到那时便不觉艰难了。

  大约半盏茶工夫,榻上的人动了动。大约是发觉搂着的人没了,骤然清醒,猛地起身四下环视,急急找寻本该在怀里的那个。

  慌乱之中,“归汜”二字脱口而出。

  却见那人细细抖着服帖跪地,穿得单薄得很,一身里衣松松垮垮,脚也是赤着的。

  这跪姿分明只在娈宠身上见过,归汜身形修长,不甚绵软,定然是强自撑着。

  一时顾不得披衣,急急下榻把人抱上床。

  “胡闹!一大早跪着作甚,身子还未好全又要受凉,不知几日才能养回来。”

  不知他跪了多久,触手冰凉,掌心出了密密一层细汗。连忙自背后搂住他,捉了他手替他暖一暖,斥他还要拿捏着语气。

  听他说凉的很,怀里的人突然挣扎抗拒,又突兀地想起昨日那嬷嬷的提点,有些不自在地改了口:“尊上,属......奴家身上凉,待回暖些再伺候尊上。”

  空气瞬间便静了。

  谢孤舟蓦然将他的手扣住,定定看了他片刻,脸色有点发沉:“你昨日学的?”

  自然顾着莫要弄疼他,并非很用力,那人却柔顺地任他摆弄。

  “是!”

  归汜低头答话,勉力作出一副楚楚之态。可他面无表情惯了,着实为难。

  正忐忑着尊上会作何反应,突然被一只手试探着抬起下颌,被迫与那人对视。一眼便望进一双沉黑发冷的眼睛,连忙挣扎着低头回避。

  “江淮已入刑堂,暗卫殿易主,你可知为何?”

  眼神虽厉,出口却似哄着人说几句闲话一般,没有压迫的意图。

  竟有这等事!

  暗七一惊:“属下......奴家不知。”

  他拿下巴蹭过归汜头顶,耐心问他,“昨日我不在时,他可是同你说镂了身便是我的人,理当以娈宠自比,不得坏了规矩?”

  “......是。”

  “还要命你入回春堂,修习伺候人的手段?”

  听他连连发问,归汜虽不想托大,却隐隐懂了江殿主缘何受罚,顿时有点不安。因而并未立刻答话,想了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又急道:“奴家能得尊上垂青已是三世修来的福分,为伺候尊上修习些规矩技巧亦是应该。奴家既镂了身便誓死从一而终,直至......尊上厌弃那一日。”

  说到最后几句,腰上的手收紧不少。

  “你说的倒是。”

  尊上眉目不动,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似乎觉得颇有道理。

  归汜不知怎么冒出些空落酸楚,一心想着尊上认定了过两日便不要他,茫茫然垂下眼。嘴上还要强撑着规矩道:“奴家伺候尊上更衣......”

  搂着他的手一松,那人像没听见,下榻站在他跟前,竟慢条斯理解了内裳,慢慢露出一截平滑锁骨,到线条流畅的胸膛、小腹......

  归汜有点发蒙发烫,刚想低头回避,却见他转过身去,松散里衣垂落在地。

  那人原本光洁如玉的背脊赫然呈在眼前,狼藉血污之间隐约能看出镂的何字。

  ——归汜。

  自尊上转身起他便心觉不妙,当下骤然脸色一白,失态地蹿下榻扑跪在地,脑中一根线倏忽断了。

  “尊上!”

  声音在抖,人也在抖。

  开口想问,却牙关打颤,只仰望着死死哽住了发不出声,眼角憋得渐红。

  那人不以为意地将内裳披好,倒是见他如此,慌了一慌,赶紧将他小心抱起:“归汜,莫怕......”

  又谆谆教导:“如此说来,我便也是你的人了,从一而终。何以计较规矩?”

  尊上所言是何意......恕他愚钝。

  带着凉意的唇温柔在他嘴角亲了亲,缱绻如三月□□,那人悠远的冽香自唇齿传来。

  尊上的声音遥遥不似真实。

  “此后再莫要自比娈宠,也把昨日教习的规矩忘个干净。我自是只有你一个。”看他愣怔不能言,眼角微红的惊恐模样,复又在他耳畔郑重道,“我亦是你的。”

  如此坦荡的温存言语在耳畔一字一字听去,明知是不该,却有簇簇不切实际的喜悦冒出来。

  明明说得赤诚,怀中人却更僵三分,他心下忐忑,还未来得及劝慰更多,暗十五前来禀告,说是照尊上前几日所言,暗十三刚回暗阁便候在未央殿外听吩咐,问尊上见是不见。

  他正替人妥帖地掖着锦衾,答了句叫人去偏殿等着,却是不甚着急,抬起他脸打量又打量,不知在揣测忧虑些什么。

  归汜乖乖仰头,显然还未能反应过来。虽对他所言并不十分当真,这么一惊一吓,纠结惶恐的心绪还是陡然散了,只恨不得替尊上承了痛,将那镂身一并换到自己身子上来。

  耽搁许久,谢孤舟才勉强放下一半心,哄着人应下歇在此地,等他去了偏殿回来后再起身。

  怀里那个有点窘,到底一一点了头。

  他被阻了起身伺候,眼睁睁看着尊上径自披了外袍,随意束了发出门去了。

  偏殿倒不是很远。

  摊了些古籍卷册的桌案前,暗十三低头跪着,听到来人脚步声也未抬头探看,很守规矩。

  “见过尊上!”

  谢孤舟随意靠上坐榻,微微颔首受了礼。

  神色莫测:“你便是暗十三......可听过揆度?”

  “正是属下!”暗十三回想片刻,躬身道:“回禀尊上,略见过一面,亦有所耳闻,算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剑客,不知来历。有传言说是从南疆来。听闻其轻功卓绝,喜独来独往,为人浪荡不羁,有随性之名。”

  “可交过手?”

  “属下未曾。”

  “将他盯好了。”莫名想起前世归汜身死的凄惨模样来,鲜明如同昨日。一阵心悸,皱眉按上心口,“若有异动即刻来禀。”

  “是!属下遵命。”暗十三应声,垂首行了一礼。

  想起那人阴诡伎俩,谢孤舟出言提点道:“不必硬抗。”

  “是!属下省得。”

  话毕利落地退下。

  偏殿一时寂静,他良久未动,眼底暗芒一闪,又被收束在深不见底的暗潮里,唯有杀意隐隐涌动。

  暗十五为悍然威压所迫,进得有些迟疑,堪堪停在香炉侧边,想试探尊上许不许他打搅。

  “何事?”

  见尊上开口,他大松了口气。

  “回禀尊上,刑堂堂主差人来问,江......江淮究竟如何处决?”

  刻意挑个暗七不在的时辰说,是怕暗七听着了引尊上为难。暗七毕竟是暗卫殿的人,多少会为主子求情开脱。照尊上这几日的迁就法,恐怕真不敢逆了暗七心思,叫他自责无故牵连了江殿主。

  谢孤舟明白他的考量,略点了头以示嘉奖。

  再说起江淮,却冷笑一声,眼底半分动容也无:“揣测上意,自作主张,刑堂该是知晓怎么罚。此番琐事也需过问本尊?本尊竟不知刑堂这般仁慈,对昔日的暗卫殿主欲宽待几分。”

  话说到此处已很重了。

  暗十五惊得连忙叩头,生怕说错一句丢了命,还要祸及旁人:“尊上息怒!刑堂并未有宽宥之意。只是昨夜传令稍急,堂主恐怕尊上改了主意,便有此一问。堂主还问.....行刑之后当如何?”

  眼底掠过不耐,淡淡道:“暗阁自然留不得,任他东西罢。算是本尊念他效忠暗阁多年,赠他的一份薄礼。”

  听尊上这话的意思,是要连人也一并赶出去......

  暗卫殿易主确是再无力转圜。

  暗十五默然:“......是。”

  这暗七,风貌姿容都只能算是平平,与美人相比未免太寡淡了些,唯一的作用便是持剑迎敌了,不知哪来的福分引得尊上这般专宠,做小伏低,几近走火入魔。

  莫不是有通天的本事,迷惑尊上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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