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_渭水之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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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禀殿主,今日子时须得另寻人守夜。”暗五肃然跪地。

  江淮正烦于揣测暗七之事,顿时皱眉,显然不耐:“有什么理由得以不按规矩办事?哪个暗卫竟不守规矩。”

  暗五抽抽嘴角,如实禀告:“正是暗七。”

  “哦?他又怎的了?”江淮伸手揉揉太阳穴,很是烦躁头疼。

  “暗七倒未失了规矩,是尊上交待了,暗七受不得寒。”

  江淮豁然转头,以为听岔了:“......受不得寒?”

  就暗七而言,守夜也不下成千上万次了,从不曾听闻出过什么幺蛾子,不过一夜,忍一忍便也过了。

  暗五垂着头不语。不必多言,他便知晓殿主同自己所想八九不离十。尊上待暗七,倒是出人意料的上心。

  “尊上未吩咐将暗七纳入后室,独独赐了名,也不知该不该叫暗卫思量避嫌之事。”

  “属下以为,可暂且叫暗七赋闲。”

  “缘何?”

  那还用问吗。那日林家骚乱都与尊上有关。派出暗七同派出尊上有何两样?尊上本是避世的心思,如今为着暗七倒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尊上这一尊大佛,你真敢往外头搬?

  虽暗自腹诽,出口仍不胜恭敬:“保守为上。”

  江淮略一思量,确是这个道理。若是人未曾派出去,也不会伤到何处,尊上若是疼惜便正中下怀。便是尊上不甚在意,那也没什么,左右阁里藏着数不清的暗卫,一时轮不到暗七也说得过去。

  窗外月华如水,远远传来渔娘婉转的小令调子。

  今夕何夕兮,且唱且吟。

  今辰何辰兮,且歌且行。

  两人在雕梁锦绣的榻上继续别扭着。说是别扭,也不过是归汜,一半惶恐,一半眷恋,偏还要依着规矩,躲也不是,应也不是。

  “暗十五来报,镇州君家又传书盛邀暗阁前去赴宴,今日我应了。”

  镇州君家每年都在初春设宴赏花骑射,各路英雄好汉皆会受邀,处处可寻美人芳踪。试问人比花娇,相映相称,何有不动心之理?

  众多待字闺中的少女若不愿随夫家于官场朝堂沉浮,便也在此处寻个如意郎君,定个良辰便可结缔。尊上向来不喜风尘,从不曾赴宴,今日怎会突然应了?

  “是。”

  正偷着揣测尊上心思,手突然被人捏了捏,那人带着些微的笑意:“你自然与我同去。”

  归汜稍稍将脸转向里侧,满是被看破的窘然。心里不由的映出江南柔婉的水波,攒簇繁花,那人纵情山水的绝世风姿。

  是夜,两人仍是姿势纠缠地入睡。

  归汜从前不觉冷暖,更不敢肖想同尊上亲近,自入眠后便依着本心不自觉往他怀里更深处偎去,被人自背后顺势圈住。

  他的归汜,合该是他的。

  第二日归汜随着暗五入暗卫殿拜见之时,已是日上三竿。那人晨起时搂着自己的余温似还没有挥散,同他待得久了,也沾染了些青竹香气,如同那人始终都在侧近。

  尊上说是有事需得亲自吩咐暗九去办,怕要亲自动身去一趟醉香楼,恐要费上两日,命他待在未央殿不必出去,自会有人伺候他用膳。又说看外头天色,这两日恐有连绵细雨,虽是一场春雨一场暖,也很有些冷意,必要多添几件衣裳才是。

  身上披着的分明是那人的外袍,同样的黑底描金,暗纹勾缠。他原本万万不敢上身,却阻不了那人一意孤行,说是这般才会放心。

  尊上走后不久,暗五便携令前来,看见他身着的外袍似是震了一震,随即叫他同去暗卫殿拜见殿主。暗五特意挑了尊上不在的时辰来,想必是不欲让各自为难,他自是通晓事理,更不打算同尊上知会。

  入了暗卫殿,归汜随着暗五跪下叩首。殿中除了殿主,还有几道轻软呼吸,不似武者。他不知是谁,并不敢抬头细看,一心等着殿主问话,黑袍随着他跪下的动作垂至地面,连同手上的礼数都因着宽大的袍袖阻了一阻。

  江淮看着他步入,脸上神色变换。即便是再老眼昏花也不致看错,这是尊上惯常着身的袍子无疑。那日偶然所见倒也罢了,今日又是如此,这般宠溺......莫说近身了,吃穿用度都成了一样的。

  讶异也不过一瞬,稳了稳心神,目光威严地扫去:“暗卫本辖属暗卫殿,当是恪守本分,为尊上剑指八方。而今你承蒙尊上眷宠,可曾失了本分?”

  “回禀殿主......”迟疑着不知如何回答,他着实僭越过,承蒙尊上纵容多次,“属下恃宠而骄,实该万死!”

  江淮嘴角一抽,倒是真真为难了。

  原本他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好在气势上压人一头,提点一番,未曾想真的问出了些什么来。可暗七这么一招倒成了烫手山芋,不罚又太过草率,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毕竟规矩破不得。然而他僭越一事至今都未曾传到暗卫殿,想必是尊上许了的,若是自己罚了他,那也算是僭越了。

  不自在的咳嗽一声。

  一句话揭过:“今后要掂量掂量身份,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你既然还署暗卫殿,我便自作主张,命人来教教你规矩。”

  自廊柱后头招出五个人来,依次跪下。

  那四个娈宠形容旖旎,跪姿齐整,他扫了一眼,心道暗七要做到如此怕是要吃些苦头。

  “今日便一同学学后室的规矩。尊上虽是不言,但你应当知晓今后会身处何地。若是入了后室,便同寻常娈宠没甚两样,也不再是暗卫了,一身血腥味给我净数去了。”

  “尊上不喜喧嚣,你便好好安分守己,莫要为着争宠搅出什么祸事来。”

  他召了教习嬷嬷和这四个娈宠,其实别有深意。暗七从前身为暗卫,总有些铁血风骨,他便是清清楚楚告诉暗七,自此他同醉春楼的倌妓别无两样,莫要因着从前刀口舔血,能为尊上垂用,便自觉身为男子,不服教习,更莫要为着一时恩宠心存骄矜,失了本分。

  尊上的宠爱不只是独属他一人的,亦不是他能盼求肖想的,后室之人只会愈来愈多,尊上便是对他一时新鲜,左右也不过几日功夫。

  为娈宠者,便要乖顺。

  先前他想过废了暗七武功,断了他腕脉,若是杀手依仗的内力散了,筋脉尽断,便同废人无异。虚弱乏力别有意趣,由着尊上搓圆捏扁。然而这总归会令暗七身子亏损,到时真是救也救不回来了,更何况阁主的心思并不明晰,这事便待他禀告了尊上再商榷罢。

  归汜恭敬应声,抬头看到身侧跪地的五人,脸上血色尽褪。

  那教习嬷嬷得了令。宛转地福了一福,拿一根竹藤莲步行至归汜身侧,青葱玉指挽着花点向一位伏地的少年,音调略有些厉:“依照规矩承欢前须得如此跪伏静候,答话时也当如此。像这般跪着才有风姿,但凡男子莫不疼宠娇弱顺服之人,若要学着在床笫伺候,便自跪姿学起。”

  “有劳指点。”

  归汜听着教习,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更是有什么情绪窒塞了胸腔。

  这本是他想好了要经历的,尊上一时兴起,待他温存,但若真真入了后室,便理应是他并着一干美人共同服侍,后室有后室的规矩,自然不得善妒,妄想专宠。这几日尊上待他好,时常搂了他在怀里,可他不过一介娈宠,全凭尊上兴致。

  江淮看暗七一下子变了的脸色,暗暗点头。他下的一剂猛药有效得很。

  归汜本就因着身份处处迟疑,全然不确定,此番被殿主一提点,几乎溃决,即便他是强悍的杀手,生死毫厘,当是心性坚定,常人远不能及,也担不住他惯来对那人空门尽露,交付真心。这些天更是几近沉溺。

  他顺着教习嬷嬷的意,将身子折成同另外几人一般的弧度,可惜武者虽柔韧,到底不比身量未足的小倌体软,不好维持这般匍匐的跪姿,细微处自然不甚规矩。

  教习嬷嬷也是历惯了的,看到不妥之处便执藤条一抽。

  “左膝内收一寸。”

  虽是不带内力,比不得刑堂疼痛难熬,但这般折腾,也叫人苦不堪言,不消一会儿便沁出满身冷汗,衣袍下青痕交错。

  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尊上待他温存的样子,一声不吭任人施为。

  云城很是热闹,出行的闺中小姐趁着□□将放,纷纷罗绮加身,满头珠钗,身后跟着一众丫鬟小厮,去山间踏青。途遇风流倜傥的王孙公子,说得上名号的江湖剑客,怯怯衣袖掩面,两颊绯红,竟比□□更俏丽几分。

  谢孤舟寻了个僻静处落地,绕过上山的人群,向最为繁华的街市缓步行去,街市上热闹得很,小贩叫卖着新出炉的糖画,一众孩子眼巴巴瞧着。

  醉春楼的牌匾极为显眼,风韵婉转的三个字相互勾缠,妖娆之色先令人的骨头酥了一酥。

  真真是温柔乡英雄冢,未到近处,香已闻。

  他缓步入楼,大约是时辰尚早,楼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挂牌的姑娘在大堂内,由婢子扶着想上楼去,身着的绸缎略微凌乱,褶皱道道,想是胡闹了一夜所致。堂里专供美人歌舞的台子空荡无人,台下的雕花桌椅上还有些没有收拾走的残茶美酒。

  见到有人进来,一个老鸨模样的女子迎上前,见是这般天人,一甩薄纱一拧腰,娇声招呼,盖得厚厚的胭脂红粉簌簌落下。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倒也有几分楚楚的韵致。

  那人的目光漫不经心掠过来,却叫她惊了一惊,被其中威严所慑,不敢胡来。

  “醉春楼白日里不开张,不知公子晨起前来所为何事?”

  “秋娘在何处?”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一人细微颤着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教习嬷嬷命他起身,说此乃日积月累,并非一蹴而就,如今好歹有些成形,诸般细节不若慢慢整改。

  待殿主应允便暂且退下,背影仍是聘婷销魂。

  江淮又召出几人,各执丹墨,银针,并几方锦帕,恭敬垂首见礼。

  “若是入了后室,便是尊上之人了,暗卫尚有短刃为信物,罔论后室之人。即便是贴身之物也不及镂身明志,便刻了尊上姓氏罢。”

  “是。”

  江淮挥袖,命人去了暗七上身衣物,研墨刺字,其阵势似是要好生绘一幅丹青。

  归汜顺从地裸了上身,以手支地,按规矩略微拱起身子。几人丈量一阵,终是选定了蝴蝶骨之间落笔,纹样早已呈给江淮看过,一个“谢”字勾缠出藤蔓的妖娆形状,细细一想倒是极佳,只是此人背后狰狞的伤痕过多,坏了几分意境。

  江淮看着这几人认真落笔,心里终归划过不忍,此番便是打上后室的印记了,暗七也算是极为得力的手下,这般便是全然折煞,改日须得再另选苗子培养。

  刺青不若平日的刑罚鞭鞭见血,但也绝不好受,为着墨迹不至长年磨损褪去,自要刻得更深些。细长银针,根根带着倒刺沟槽,便于黛青墨子渗入。如此一针一针落下,不知要往来折腾多久,况且这痛冗长而拖沓,便是受惯了刑的人也未必撑得了多久。

  果然,堪堪几笔落下,跪地之人就满额冷汗,看得出死死咬着牙忍耐。江淮摇头,这般怕是更忍不得,背后伤口深而密,津了汗同泼盐水有什么分别。

  晏几道来暗卫殿提人时,暗卫殿里刺青的活计正要收尾,暗七虽是极力克制,仍溢出丝丝缕缕的闷哼。背后的针稳稳地落着,叫他无处可躲,只得硬生生受着。

  晏几道见他整个人同凉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浸了一身,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惴惴,想起那日尊上不知所措的模样来。

  又一针落下,归汜避无可避,牙关又漏出一阵细微声响,撑着地的手用力地发抖,几欲痉挛,现出优美流畅的肌肉弧度,一如既往死死绷着不肯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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