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锋芒初现_满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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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锋芒初现

  肖恩按着腰部跳回平地,挥了挥手,包围住三人的冰栅就化为雾气缓缓消散。看到他们惊疑不定的眼神,他皱起眉头。

  “喂喂,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这是对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吗!”

  昭霆三人这才镇定下来,涌起劫后余生的脱力感,纷纷坐倒,大口喘气。肖恩也陪着他们坐下,而且是两手撑着膝盖,不太雅观的盘腿坐姿。看到他的样子,三人不约而同地浮现怪异的神情。

  “你真的是肖恩。”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废话,杨阳有我的本事吗!”肖恩边说边揉捏腰部,按摩肩膀,脸比苦瓜,“呜,好酸!谁大发慈悲帮我揉一揉?”希莉丝坐到他身后,施展白魔法:“好了吗?”

  “谢啦!”

  昭霆拍抚胸口:“我还以为阳也有双重人格,幸好。”耶拉姆注视肖恩,凝重地道:“杨阳呢?”

  “里面……”肖恩习惯性地拍拍前胸,发现触感不对,五雷轰顶地震在当地。

  “你这!”昭霆和希莉丝愤怒地挥出右拳,被拦在半空:“这是杨阳的身体。”

  “!”两人惊醒,急忙收回拳头。

  肖恩吁了口气,脸色惨白,两眼呆滞:“太恐怖了,我现在知道什么是这世上最恐怖的事,就是让一个七尺男儿在自己的胸口摸到两团‘软’的东西……你、你们不用揍,我会走的,我滚……”

  这家伙,真纯情哩!三人哑然,啼笑皆非,却见对方合上眼半晌,再度睁开,挤出慌张的声音:“走不掉!”

  “啊?”

  肖恩跳起来,抱头喊道:“怎么办?走不掉!没法离开!怎么会这样!我不要、我不要变成人妖啊!!”余人也惶乱起来,跟着站起。昭霆冲口道:“你说你离不开阳的身体?”肖恩哭丧着脸点头:“嗯!我还以为只要闭上眼想象一下,就可以出来了,可是不行!怎么办?”

  耶拉姆问道:“杨阳的灵魂还在不在身体里?”

  “在的,我可以感觉到,只是睡着了。”

  众人松了口气:只要黑发少女平安无事,任何问题都好解决。希莉丝安慰道:“你别紧张,我想阳醒了,就会把你的意识弹开的。”肖恩喜出望外:“真的吗?”

  “再不行,就用吸魂的道具把你吸出来,像那面镜子。”

  “太好了!”棕发青年欢欣鼓舞,差点喜极而泣。余人见状,有些奇怪:“你是幽灵,怎么一点也不清楚这些事?”

  “我又没附体过。”肖恩撇嘴,“要不是刚才情况危急,打死我也不会做出这种恶心的事。”

  这家伙不止纯情,还有够单纯。三人露出诧异之色。一般人若死于非命,都会觊觎活人的身体,希翼还阳,就算是异性的身体,这也是人的天性,可是这个人……

  难怪维烈把他视为好友,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啊!”

  “怎…怎么了?”被青年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了一跳,三人敛去唇边的赞赏笑意,错愕地望着他。

  肖恩两手握拳,眼中射出奇异的热芒,嘴角咧到耳根。

  “对了,我已经有身体了,呼呼……”

  “你、你要干什么!?”完了!人果然是有的!

  “吃饭。”

  扑嗵!昭霆三人一齐倒地,久久爬不起来。

  提拉·黑猫旅馆——

  洁白的桌巾上,摆着包括朗姆酒在内的所有酒各一瓶,大手把的啤酒杯,掺有大量辣椒的炖煮鳟鱼,配着甜味红箩卜的野牛肉排,黑面包,香芋填鸭,菌炒山鸡,淋有蜂蜜和酸乳酪的山草莓,奶汁烤马铃薯,香蕉派等等丰盛的佳肴。

  棕发青年双手合十,做出虔诚的祈祷姿势。

  “我死而无憾……”

  然后,狂吃。

  “……”昭霆三人呆呆看着他台风过境般清扫食物:用牙齿咬开酒瓶盖,把面包整个塞进嘴里,吃鱼不吐骨头,吃鸭用撕的……如此大肆败坏黑发少女的形象。

  “肖恩,肖恩。”

  等桌上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三人才摆脱空白状态,挤出虚弱的声音:“你…可不可以吃得好看一点?求求你。”

  “嗯?”饿死鬼青年这才回过神,嘴边沾满饭粒,手里捧着吃到一半的山鸡。看到三人的表情,他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抱歉,吓着你们了,因为我实在是太怀念太怀念酒的芬芳和食物的美味,当幽灵期间,我天天想着……”

  “没关系,我们可以理解。”三人齐声打断,“只希望你以后别这样了。”会害他们短命十年!

  肖恩眨眨眼,茅塞顿开地叫道:“啊!糟糕!这是杨阳的身体!”昭霆和希莉丝埋怨地瞪着他:“你现在才想起来啊!”

  “对不起对不起。唉,你们该早点提醒我的。”肖恩放下山鸡,拿起纸巾抹干净双手和嘴巴,合掌比了个手印,低声道,“施拉特。”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过,黑发少女的身影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个俊颜带笑的年轻男子。昭霆三人大吃一惊:“肖恩!?”

  “嗯哼!”

  眼前的青年就如同声音给人的印象,看起来十分年轻,甚至有点童稚的感觉。深棕色的长发打成辫子垂在胸前,前额的浏海是左分,浓密而杂乱;五官帅气却不失柔和;肌肤是极为健康的蜂蜜色;褚色长衣下的身形线条柔韧紧绷,略为削瘦的身材却予人硬朗有力的感觉;瞅着三人的眸子灵动有神,闪烁着阳光透过琥珀呈现出的金黄色。

  “这是你真实的样子?”希莉丝余悸未平地问。肖恩连连点头:“怎么样?帅不帅?”两个少女言不由衷地道:“还可以啦,马马虎虎。”

  “嘁!”

  耶拉姆问道:“是幻觉术吗?”肖恩颔首肯定:“没错。”昭霆好奇地摸摸他的辫子,惊讶地道:“摸得到啊!”希莉丝也忍不住碰触他的发梢,皱眉道:“不对啊,这个高度,阳没这么高,可我碰得到你,幻觉术应该模拟不出触觉才对!”

  “因为这是拟态术,幻术的最高级,不仅外形,连五感也能模拟。你们听我的声音,不是杨阳的声音吧。”

  “对哦。”三人这才意识到,青年的声音和他们戴着尼布卡之耳时听见的一模一样。

  肖恩抓起两个少女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胸口,问道:“硬的还是软的?”昭霆和希莉丝不可思议地瞪着手背,愣愣地道:“硬……的。”肖恩满意点头,放开手。看来那件事给他的冲击不小,需要做次自我确认才能压惊。

  “可是,幻术再逼真也还是幻术。”肖恩微一苦笑,叹道,“本质仍然是杨阳的身体。唯一真实的,只有我的存在。”

  昭霆三人无言地注视他。希莉丝小声道:“肖恩,你还是想拥有自己的身体吧?”肖恩摇摇头:“我只是不甘心。那个时候我看到你们身陷险境、性命垂危,却只能在旁边干着急,一点忙也帮不上……”

  “谁说的!你救了我们啊!”

  “救了你们的是杨阳,没有杨阳的身体,我什么也做不了。”肖恩两手撑着椅子,沮丧地垂下肩膀,“我讨厌这样没用的自己。”

  “肖恩……”

  “算了,已经变成这样了,再怨也没用。”肖恩转瞬又振作起来,抓起山鸡大口咬落,“还不如填饱肚子实际,啊呜。”

  这个人……三人不约而同地掩住脸:这个人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失落”?什么叫“感伤”?还是……坚强呢?

  只是坚强到能够正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幸。

  这样坚强的人,又要怎样的过去才能逼他用忘记来逃避?而且是逃避了整整一千年?想到这里,三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涌起极度的恐惧之情。

  “你们怎么了?”瞥见他们的表情,肖恩紧张地放下手里的啤酒杯,“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感冒了?还是伤口没治好?”三人摆摆手,强笑道:“没事。肖恩,你要不要再点些菜?”

  “咦!可以吗?”

  “当然!尽量点!没关系!”连平常最吝啬的褐发少年也摇身一变为大方的阔佬,两个少女更绽开温暖的笑容,用柔和的声音鼓励对方继续塞,塞到他完全忘了自己是谁最好。

  青年感动得眼泪汪汪,差点就脱口而出构绘了一千年的冗长菜单,幸好理智及时踩煞车:“我要……算了,杨阳的食量不大,再吃下去会撑死她。”

  众人一惊回神:“对哦!”

  “倒是你们几个,快点些菜吃,最好吃点猪肝,补补血,还有麦片粥,这个年纪最需要营养。”肖恩转向柜台,流畅地报出一份罗列全面的营养菜单。昭霆三人惊讶地看着他,意外他流于自然的长辈口气,因为从外表和气质看,肖恩怎么也不像个老爸型的人物。

  不过,他毕竟已经33岁了,就算生前有老婆和小孩也不稀奇。三人一边大啖青年点的爱心大餐,一边思忖。肖恩趁机研究那只眼球,拿在手里反覆端详,奇道:“人类到底是怎么发现这种东西可以入药的呢?还有犬童子的内脏、鳄鱼怪的舌头、丧尸的脊椎骨……嗯嗯,不可思议,难以理解,有待研究。”

  “拜托你,别在人家吃饭的时候说这种恶心的话题。”希莉丝抗议。

  “啊,对不起。”

  耶拉姆转向窗外,想看天色,却对上一大丛畏惧中带着好奇的视线。自从他们满身血迹,夹着火蜥蜴的眼睛进城后,这些目光就一直尾随他们。他只好别开眼,看向角落的落地钟:“六点零三分,欧米应该快来了。”

  昭霆啪地放下餐具,狠狠地道:“那臭小鬼,最好快点来,我要拆散他的骨头!”肖恩垂下眼,沉吟道:“嗯,那孩子,我也有些话要对他说。”余人对他投以诧异的视线。这时,店外传来喧哗和一个清亮的童音:“让开!我是那些家伙的朋友!让我进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

  棕发青年起身推开椅子,扬声道:“对不起,请让他进来,他是我们认识的人。”闻言,堵在门口的市民立刻往后退去,让男孩走进旅馆。

  欧米依然是那身打扮,区别只在怀里多了只火红色的巨蛋。看到青年夹在腋下的物事,他略为见汗的小脸闪过惊愕之色:“你们真的拿到火蜥蜴的眼睛了?”

  “没错!还差点死翘!”昭霆跳起来,吼道,“快把小姆还给我们!”欧米抱紧蛋,警戒地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敢抢,我砸烂它!”

  “你这小鬼!”昭霆欲冲上前海扁,被耶拉姆和希莉丝左右夹住。

  男孩发现少了一个人,愣了愣:“那个黑发的哥哥呢?”

  “死了。”

  “!!”不仅欧米骇了一大跳,昭霆三人也吃惊地看向同伴,不解他为何说谎。欧米瞪视他,结结巴巴地道:“死…死了?”

  “这不正是你的愿望么?”肖恩蹙眉,神情是从所未有的严厉,“你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我们拿到火蜥蜴的眼睛,只是千方百计要我们去送死。不,不止我们,还有其他的冒险家。回来时我去冒险家公会问过,这三天去炎窟猎杀火蜥蜴没回来的冒险家超过两位数,他们都是被你欺骗的牺牲品吧?”

  昭霆三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死死瞪着欧米,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竟怀藏着那么歹毒残忍的心思。

  欧米全身发抖,过了好半晌,他一脸豁出去地喊道:“这是你们应得的!是你们…是你们害得我妈妈……你们该死!”

  肖恩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欧米被他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直退到墙角,却仍是执拗地瞪视他,一副“你要杀就杀,谁怕谁的架势”。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什…什么?”

  棕发青年半跪下来,平视他的双眼,皱眉道:“报复我们,你快乐吗?那些冒险家死了,你开心吗?杨阳——那个亲切地对你微笑,和你说话的‘黑发哥哥’如你所愿死了,你真的觉得快意吗?还是难过呢,欧米?”男孩的鼻尖冒出大量的细汗,嗫嚅道:“我…我……”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那些被你欺骗的冒险家都是真心同情你遭遇的好人,而不是伤害你母亲的那种败类。害死好人,姑息坏人,就是你报仇的方式吗?”

  “可是…可是……”

  “嗯?”肖恩用柔和的眼神催促,看到那样的神情,欧米感到原本坚硬的心防片片崩塌,忍不住垂下头,底气不足地道:“我找不到那群冒险家!也打不过他们!除了这么做,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就这么算了!?”肖恩点头:“嗯,这倒是,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

  有没有搞错!昭霆三人侧目。欧米也惊讶地看着他。

  “不过,欧米,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行为,和伤害你母亲的那些败类其实是一样的。”

  “呃?”

  “伤害无辜的人,通过伤害无辜的人发泄怨气,甚至只是纯粹的好玩……”肖恩轻笑,“相不相似,你和那些人?”男孩的小身体不住颤抖,缩成一团,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欧米,我不是责怪你。”青年将右手放在他爬满冷汗的小脸上,温暖的手指有效地平复了男孩的颤抖和恐惧,“你为你母亲讨回公道的想法是正确的,你无需自责,只是方法有点问题,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你是个孩子,孩子都会犯错。”

  “……”

  “我只是希望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因为我不希望你这么聪明的孩子变成那些连史莱姆和沼泽怪也不如的东西。而且事情都过去了,也就算了。”

  “你……”欧米抽抽鼻子,哑声道,“你不怪我吗?我是个坏孩子。”

  肖恩柔声道:“你是个好孩子,孝顺母亲的好孩子。”欧米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肖恩抬起手,放在他头顶,将那头本就乱糟糟的栗发揉得更乱:“真的,别责怪自己,欧米。”

  “可是,我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有杨阳哥哥……”

  “害死他们的不是你,是这座城市的统治者,[冒险家之都]的命名人。”

  “呃?”欧米抬起头,不解地瞅着他。肖恩淡淡一笑:“没什么。那这么说吧,欧米,如果你觉得对不起那些人,就记住他们的样貌,记住今天的悔恨,一辈子不忘。”

  “这样…就可以了吗?”

  “没错。”棕发青年露出拐骗儿童的专用笑容,“因为这样,你就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会成长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那些好人欣慰之余,自然就暝目了。”欧米松了口长气:“嗯!”

  你这骗子。三人心道:这小鬼长成男子汉后,一定会恨死你的。

  肖恩温柔地凝视男孩写满决心的眸子,低声道:“你是个坚强又聪明的孩子,一定没问题的。”听到他的自言自语,昭霆三人才明白过来:肖恩压根不在乎这孩子会不会恨他,他在乎的是这孩子的未来,而且他情愿欧米恨他,这样欧米就不会责怪自己。

  这家伙……

  棕发青年继续男孩的头发,道:“那么,你是不是也可以原谅我们了呢?”欧米睁大眼:“原谅你们?”

  “我们也是冒险家,不是吗?”

  “不是!”欧米急得满脸通红,比手划脚:“你们不是……你们是好人!”肖恩笑道:“很好,你的确领悟了。记住哦,不可以再设计、伤害我们这样的大好人,知道吗?”欧米连连点头。

  “反之,碰上坏人,就要狠狠地收拾!打不过没关系,可以耍阴招。比如在鞋子里放图钉;偷他的钱包;把黄色杂志塞在他的枕头底下,让他的女朋友看见等等等等。”

  “嗯、嗯!”

  这孩子的未来完了。三个少年少女按住头,险些厥倒。

  欧米崇拜地望着他:“大哥哥,你好聪明!”肖恩得意得鼻孔朝天:“你也不赖啊。”一大一小对视片刻,心照不宣地笑起来,笑容是不相上下的阴险。

  ……三人已经连评语也没力气想了。

  “对了,大哥哥。”欧米瞧瞧昭霆三人,奇道,“你是他们的同伴吗?为什么我昨天没看见你?”肖恩一窒,干笑道:“哈哈哈,因为我昨天肚子痛,在房间休息。”

  “哦。”

  棕发青年突然换上严肃的神情,递出腋下的东西:“给。”

  欧米瑟缩了一下。

  “不用不好意思,这是你应得的,也是你母亲应得的。正如我们应得你的愤怒,你的报复。有什么业就有什么果。”肖恩注视手里的物事,眉间浮起悲伤,“但是,陷入这个循环的经常是没有罪过的好人,所以,千万别再犯相同的错误,欧米,就让悲剧到此为止。”

  这一刻,不止店内,店外的市民也一片肃穆无声,等待男孩的动作。

  欧米点点头,接过火蜥蜴的眼睛,递还火凤凰的蛋。

  这是仪式,也是承诺。

  “我们大概还会在这儿住上一阵子,等你母亲病好,一起来看我们吧。”肖恩再次拍拍对方的小脑袋,“对了,我叫肖恩·普多尔卡雷。”

  “嗯。”欧米擦擦眼睛,绽开灿烂的笑靥,“谢谢你,肖恩哥哥,再见。”

  “再见。”

  肖恩目送他挥手跑出店外,也挥手回应,笑容诚挚温暖。

  “好可怕的小孩。”眺望欧米的背影,昭霆心有余悸地感叹。肖恩站起来,满脸诧异:“没有啊,他是个好孩子,只是有一点偏激。”

  这个样子叫只是有“一点”偏激?

  希莉丝无力地道:“肖恩,除了诺因——我师兄,这小鬼是我见过最偏激的人。”

  “呃,是这样吗?”青年搔搔头,“我倒觉得还可以。”耶拉姆道:“不过,没想到你对小孩还挺有一套的。”两个少女深有同感地点头。

  “是吗?”肖恩得意之余开始想入非非,“说不定我以前是孩子王。”

  “也说不定是你结过婚,有了小孩的关系。”三人毫不客气地打破他的美梦。

  “不,我没有妻子,也没有小孩。”

  “咦!”

  肖恩双手环胸,沉吟道:“对,我没有。”昭霆讶道:“为什么你这么确定?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但是我确定,因为我对这两个词没有感觉。”

  “感觉?”三人不解。肖恩点点头:“举个例子,我每次看到维烈就有感觉,虽然我不记得他。而且我每次想到‘朋友’这个词,脑中就会跳出他的脸,还有…还有许多我看不清楚长相的模糊身影。可是妻子这个词,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倒是小孩……”

  “你红杏出墙!”三人齐声道,“你搞未婚生育!你有私生子!”听到这句指责,外头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露出心虚的表情,摸着鼻子灰溜溜地离去。女士们则朝青年投以“公害应诛”的愤怒目光,在那边摩拳擦掌。

  “没有啦!”肖恩急得跳脚,“我没种田!我没有!”

  “种田?”这啥米碗糕?

  “小孩要和妻子一起到甘蓝菜田播下种子,虔诚祈祷十个月,才会从妻子肚子里长出来,我没妻子,不可能去过甘蓝菜田,所以我一定没有孩子。”肖恩信誓旦旦地道,突然发觉不对,“你们干嘛趴在地上?”他奇怪地看着店里店外躺了一地的人。

  “……”众人不答,也没力气回答,只达成一个共识:这个人绝对绝对没有私生子;不,是绝对绝对没生过小孩;不,是绝对绝对没沾过女人!!!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相信甘蓝菜田……对了,他是一千年前的人。昭霆三人心道:幸好他还知道小孩是从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而不是认为是从甘蓝菜里蹦出来的!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黑猫旅馆外头,不知所措地俯视满地“阵亡者”。肖恩指着他,惊讶地道:“啊——你是哥布林(注:一种怪物名)市长!”

  “我是安帕林·德诺尔。”中年男子僵笑着自我介绍,“提拉的市长。”

  “想请我们剿灭提拉周边的怪物!?”

  听完安帕林的来意,昭霆三人目瞪口呆,错愕不已。棕发青年眼中射出犀利的冰芒:“原来如此,你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三人困惑地看着他,蓦地,红发少女脸色大变,跳起来:“你是说……!”

  “他才是害死那些冒险家的真正凶手。”

  “果然!我就想,冒险家怎么会那么天真!”希莉丝一拍额头,“会因为泛滥的同情心自寻死路的只有我们这种菜鸟。”这下,耶拉姆和昭霆也恍然大悟。

  “你们不是菜鸟。”提拉市长放下杯子,诚恳地道,“相反,你们才是我一直等待的勇者。”肖恩冷冷地道:“你等待的就是会因为你一两句奉承话任你摆布的傻瓜吗?”

  “哈哈哈,抱歉,我失礼了。唉,果然,真正了不起的人是不会被浮华的虚名所惑的。”安帕林摇摇头,十指交握搁在桌上,坦然直视肖恩的双眼:“不错,帮欧米出主意的人是我,提供他委托资金的也是我。那些冒险家,都是我一手送去见冥王的。”

  “你要向欧米道歉。”

  “当然,我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提拉市民,我刻意伤害的只有那些该死的外来者!”

  “……”

  安帕林的面容因憎恶而狰狞,咬牙重复了一遍:“我想害死的只有他们。”

  三个少年少女无语,内心浮起怜悯之情。青年低声道:“这是所有提拉市民的心声吧?”

  “不错。”安帕林垂下肩膀,“这就是我们的真面目,也是我们不得不隐藏的真面目。”

  “为了生存。”沉默的气氛中,肖恩道。

  “是的。”看了他一会儿,安帕林掩住脸,眼中有泪光,“那个人不理解,那些人也不理解,他们只看到‘冒险家之都’这个响亮的金字招牌,从来没想到那个金字招牌是我们的血泪凝成的。”

  希莉丝忍不住插口:“还有冒险家的血。”

  “那是他们自己送死!”安帕林激动地大喊,“我们又不是!我们才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我们巴不得把这个鬼地方送给他们,搬得远远的!是他们不允!他们要人侍侯、要人补给、要人奉承、要人感激——感激他们这些‘尊贵的冒险家’!”

  “……对不起。”

  安帕林颓然摇首:“不,我不是责怪你,我绝不会责怪你们,你们是好人,真正有德行的冒险家,所以,我才希望你们了解,我们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因为他们不值得感恩。”肖恩开口。

  “是的。”安帕林苦笑出声,“他们不值得感恩,真的,一点儿不值得。我…我们一开始并不是这样,我们也真心感激他们,也许就是因为我们对他们太好了,他们愈来愈贪得无餍。他们不再稀罕真心的道谢和微笑;我们从清晨的悬崖底下采来的药草和鲜花;精心编织的纸鸟和围巾;熬夜烹煮的药膳和热汤——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没这回事!”三人异口同声,“这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提拉市长朝他们绽开一个真挚也哀伤的笑容:“是的,但他们不稀罕。”

  众人说不出话来。

  “他们稀罕的是金钱和荣耀,少女崇拜的目光和拥吻。所以我们给他们钱,给他们勋章,给他们拥抱,给他们红毯,给他们勇名……唯独不给真心。”

  “……”

  “本来这样也算了。他们是讲究实际的冒险家,我们这么安慰自己,告诉自己真心不能当饭吃,冒险家也不是铁人,银货两纥就银货两纥,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真正的英雄,可是…可是他们也不该变成畜牲啊!”安帕林一拳砸在桌子上。

  “的确是畜牲。”肖恩嘀咕。安帕林咬牙道:“像欧米母亲的遭遇,在这座都市早就不是新闻了!我每隔一星期,不,每隔三天就收到类似的报告。或是哪个酒店的女侍被,或是哪家的老人被当作掷飞镖的靶子;或是哪家的金库被洗劫——我们不是人,是奴隶,提拉的市民全是冒险家的奴隶!”

  耶拉姆默然片刻,道:“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你们的城主?”

  “山高皇帝远,他哪管得了这许多。”安帕林哧笑,随即深深一叹,“再说,我们也不敢告诉他。在首府的纠警队来之前,我们就会先被我们的主人打死了。我们可不是冒险家,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市民,何况……只要提拉周边的怪物一天不清,问题就一天得不到真正的解决。”

  “可是我们……”

  “我看中的,不光是你们的本领,更重要的是你们的人品。”说这句话时,安帕林的眼睛直视棕发青年,“正如你是第一个看出我们苦衷的冒险家,我也是第一次向一个冒险家吐露我们的心声、我们的愿望、我们的痛苦,因为我相信,这个人一定会理解我们,也会帮助我们。”

  肖恩紧紧攥起放在桌上的双手,幽幽地道:“我不是救世主。”

  “……”

  “我也没有那个能耐。”

  “你真是说笑了。”安帕林失笑,“若不是确定你有这个能耐,我怎么会来拜托你。我坑害不配被称作冒险家的败类,却绝不会坑害、污辱真正当得起这个称号的人——将试炼之道的怪物一扫而空,无私帮助一个小乞丐的勇者先生。”

  室内出现一瞬的死寂,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棕发青年身上。

  “不是的。”肖恩几近地道,“如果只是我自己,那什么都好说,可是我现在…现在的身体……”昭霆三人恍然大悟,神情都黯淡下来。

  “身体?”安帕林一怔,“莫非你生病了?”

  “不是……”肖恩突然起身,脸色大变,“糟了!”

  安帕林等人不解地看着他冲出旅馆,但随即,他们也脸色大变地站了起来。

  整座都市被刺耳的警铃声笼罩。

  一头巨大的生物疯狂地冲撞着提拉的城门,它身边还有两头较小的怪物,正张嘴朝城头倾洒灼热的火焰。所有还击的箭矢、标枪和魔法弹打在这三头怪物鲜红的鳞片上都像给它们搔痒,一点效果也没有。城楼上,警钟当当作响。

  “我以前一定因为贪吃误过事。”

  看着下面的情景,肖恩双手环胸,喃喃自语。在他旁边,是许多正用实际行动印证“徒劳无功”的魔法师;而三头火蜥蜴脚边,是更多印证“不自量力”的尸体。

  不过,他们已经比市内更多更多连影子也看不见的冒险家好太多了。

  “你也是冒险家吗?”一名提拉的守卫百忙中回过头,冷冷扔下一句,“劝你别下去。”他这么判断不是因为肖恩的打扮,而是他那股说不出来的气质。

  对,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

  “谢谢你。”青年绽开充满稚气的诚挚笑容。那守卫呆了呆,支吾两声,红着脸转过头。

  “肖恩!”

  随着熟悉的呼唤,昭霆三人和安帕林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肖恩转过头,松了口长气。他就是在等他们,确切的说是等其中一人。

  “希莉丝。”他像做错事的小孩般吞吞吐吐,“对不起,又要麻烦你了。”

  “没问题。”红发少女灿笑道,“无论你受多重的伤,只要没死,我都会治好你,不过——”她沉下脸,一字一字道:“绝不能让阳死。”

  “当然。”肖恩回她一个自信坚定的笑容,“就算提拉的市民全死了,我也不会让杨阳死。”

  “这就好。”

  “安帕林市长,叫他们停下。”棕发青年转过身,“我要上了。”

  不一会儿,原本喧嚣的城头安静下来,众人还没从诡异的停火命令中回过神,就为接下来的景象瞪大眼。

  火蜥蜴飞了出去。

  就如同字面意义地倒飞出去。不过不是它生了翅膀飞起来,是被人一脚踢飞的。

  “回去!”

  那个一脚踢飞火蜥蜴的人落回地面,用震得人耳鸣嗡嗡的音量喊道,“不准再骚扰提拉,不然我挖出你另一只眼珠子!你是有智慧的生物,应该明白什么叫识相!”

  除了少数知情者,余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那个参与挖出火蜥蜴单眼,凭一己之力扫荡试炼之道的人民英雄还在劝降,而且劝降的内容叫人吐血,“再说,你那只眼珠子不是已经再生了,还计较什么!大不了我请客你一顿,叫几个美女为你献唱一曲,就握手言和,如何?”

  火蜥蜴的回答是一丛火焰,而且是不伤人的火焰,看来它的确是有灵性的生物。

  “真是的。果然,有智慧的生物,就意味着有复仇心的生物。”

  肖恩叹了口气,张开风翼,链与枪也在手心飞快成形。看到他的举动,那只火蜥蜴低吼了一声。仿佛听得懂它的话般,青年摇摇头:“没错,打伤你的不是我,但她是我的同伴,就等于是我,你还要打吗?”

  隔了数秒,火蜥蜴又喷出一发火苗,这次火势明显旺盛。

  “好。”肖恩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眸子燃起不亚于对方的战意,“我也是,很荣幸和你这样的强者作战,来吧!”

  话音刚落,火蜥蜴就张嘴喷出一枚火球,肖恩及时升空,火球触地炸开,砸出一个大坑,没有收到任何伤敌效果。然而就在青年飞到半空的一瞬,另两头火蜥蜴同时朝他吐出烈焰。城头上的人们惊叫出声,却见青年举起左臂,长枪消失,化为一面晶莹的水盾。两条火龙轰在上面,水火交融,升起大片雾气,挡住敌我双方的视线,所以当青年高举一把大得不像话的土锤砸下来时,中标者根本无从反应。

  “喝!”

  左边的火蜥蜴被砸得整个身子深陷地面,口吐白沫晕死过去。与此同时,青年将变回锁链的土锤交还单手握,另一只空着的手握住一把凭空浮现,足有十来米长的火焰剑——是真正的火焰剑,由火组成的长剑——然后,横挥。

  另一只火蜥蜴当场开膛破肚。

  “这、这是什么魔法!?”一个魔法师终于忍不住叫道,“还是这不是魔法,是武技?”

  没人回答,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青年灵活地闪过最后一头火蜥蜴的长舌,飞回空中,锁链与炎剑消失,取而带之的是一把青色的长弓。他拉弦,射出一连串箭头带有蓝影的魔法箭。箭矢精准地钉在这头火蜥蜴的身侧,间距几乎相等。触地的瞬间,齐唰唰变成一圈巨大的冰柱,牢牢困住火蜥蜴。

  “投降!”

  棕发青年的语气没有居高临下的得意,反而透出一抹求恳。

  两头火蜥蜴一齐吐出几百发赤红的炎箭,这回青年的水盾没挡住,爆散开来,幸好他及时回敬了一排冰枪,才堪堪拦下,但火蜥蜴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根猩红的长舌揽住青年的腰,把他重重掼在城壁上,蛛网般的裂痕豁然爆开。

  “肖恩!!”

  昭霆三人扑向城垛,低头探视同伴的情形。

  “咳、咳!”肖恩咳出两口血沫,困惑地皱起眉:他满有把握闪开火蜥蜴那一击,也及时将风翼转为风铠,没想到还是受了伤,还不是轻伤。

  唉,女孩子的身体真脆弱啊。他叹气:又迟钝。

  《谁迟钝啊!擅自用别人的身体作战的家伙,还敢挑三捡四!》

  “杨阳!”肖恩吓坏了,慌得左顾右盼,“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杨阳醒了?昭霆三人先是惊喜,随即抱头哀嚎:“糟糕!居然在这时候!”

  《就在身体里啊。》黑发少女没好气地道,《好了,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快把这些家伙宰了,回头我再找你算帐!》哼,原来那三个小子也是帮凶!

  呜,我死了。肖恩哭丧着脸把自己从裂坑里拔出来,对两头火蜥蜴跳脚咒骂:“都是你们啦!”

  火蜥蜴们朝他投以不解的视线,其他不知情者也一脸茫然。

  肖恩沮丧地垂下肩膀:“唉,没事啦,我自做自受。对了,刚刚对不起,我对你们说了失礼的话,你们是想说还没有尽全力是吧?”两头火蜥蜴点点头,发出愤怒的咆哮。

  “抱歉。”青年的声音沉冷下来,温和的琥珀色眸子也被上升为杀意的高昂战意冻结,“如你们所愿,我也使出我全部的实力。”

  天空暗了下来。

  一道漆黑的雷光打下,停顿在青年的右手,化为一把长约六尺的巨型镰刀;与此同时,青年的左手却迸射出灿烂的白光,凝聚成一只具有金属质感,仿佛铁手套,尖端有突刺的奇形兵器,这是被称作“牙”的近身白刃战武器。

  光与暗同时并存,突兀又协调。人人屏息注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被这奇异又说不出的美丽的景象吸引了心神。

  火蜥蜴们也失神了刹那,但是,即使它们没有失神,也逃不出接下来的命运。

  破灭。

  刀落,牙起,血光纷飞。

  无声的杀戮,也是神速的杀戮。

  虽是短短的一瞬间,真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却惊心动魄,化为永恒的震撼,深印人心,然后,凝成两字,共同的两字——战神!

  这是奇迹,更是传说。

  “好痛痛痛!”

  “活该!你当杨阳的身体吃得住你那么迅猛的招数?没当场嗝毙就该偷笑了!”

  “可是,那本来就是以速度取胜的招数。”

  “骗鬼!真以速度取胜,你最后加那招多余的十字斩做什么?”

  “为、为什么你看见了?”

  “每个人都看见了。”

  “为什么……我有那么慢吗?”

  “就是因为太快了,反而看得一清二楚。”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好了,快说为何加那招,老实说。”

  “呃,因为华丽嘛。我觉得那样很酷。”

  “……”

  “呜哇——谋杀啊!!”

  以安帕林为首的提拉市民和冒险家们呆呆看着已成为他们心目中战神的青年在三个少年少女的围殴下惨叫连连的情景,当场石化。

  终于,安帕林先回过神,干咳了一声,以兹提醒。

  “!”昭霆三人收回拳脚,退开半步,其实他们也没用力气殴,一方面是顾虑青年的伤势,另一方面是因为身体真正的主人,她是无辜的。

  肖恩松了口气,神经松弛下来的结果,是再度呕血。众人大惊,希莉丝急忙抢上,一出手就是回复术的最高级[曙光女神的仁慈];昭霆和耶拉姆扶住青年摇摇欲坠的身体。

  《还真是惨。》杨阳深深叹息。肖恩在心里给了她一个苦笑:(对不起。)

  《不,你做的对,反而是我该对你说对不起。》

  (没这回事!)

  “肖恩先生。”安帕林恍然大悟,“你果然……你是不是生病了?”

  “啊,这也算是一种病,警戒我不可过于自傲的毛病。”在治疗术的帮助下,棕发青年总算恢复泰半元气,站稳身体,先向红发少女点头为谢,接着拭去嘴角的血迹。

  安帕林内疚地道:“对不起。”肖恩摇首:“不,这三头火蜥蜴本来就是因为我们才攻击提拉,你无需道歉。”

  “可是让欧米……”

  “安帕林市长。”

  提拉市长闭上嘴巴,青年给了他一个包容的微笑和提醒的眼神,提醒他:不可说。安帕林顿了顿,回以感激的笑容和口形:谢谢。

  肖恩又笑了。

  安帕林犹豫半晌,抬眼正视他,坚毅地道:“肖恩先生,我再一次委托你,求你帮我们剿灭提拉附近的怪物,还我提拉市民安宁的生活。”

  惊呼四起。但是,没有人怀疑安帕林是痴人说梦,见识过青年刚才的身手后,谁再怀疑他的本事,谁脑子就有毛病。众人只是纯粹惊愕安帕林突如其来的狮子大开口。

  “你开什么玩笑!”

  发出怒吼的是昭霆三人。希莉丝挡在同伴身前,火冒三丈地道:“我们拒绝!安帕林市长,你也看到肖恩的情形了,他根本……”

  她说不下去了,余人也目瞪口呆,因为安帕林居然跪倒在地。

  “你怪我无耻也好,卑劣也好,厚脸皮也好,我还是要求你!”安帕林不顾一切地喊道,“求你,救我们!救提拉!!”

  “好像…很久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棕发青年捧住头,露出迷茫的神情。

  《肖恩……》杨阳低唤,清晰地感到体内另一个灵魂此刻的心情:迷茫、悲哀、厌烦、憎恶、无奈、痛恨……还有股最深沉最柔和的波动——怜悯。

  “肖恩。”

  从现实世界传来的呼唤拉回青年逐渐飘远的意识,他甩甩头,看清三张写满担忧的脸蛋,许多不知所措的脸庞和安帕林执拗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是救世主。”

  青年的声音完全不复平日的活泼,低沉而暗哑,宛如压抑的悲嚎,揪心的挣扎。

  “不要你救世,只要你救人。”

  “救人?”肖恩的眼神回复少许生气,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对,我不救世,只救人,我可以救人,不要逼我救世……”

  “呃?”

  肖恩甩甩头,像甩去什么久远的东西,随即,他的表情回复正常,颓去迷茫和挣扎,化为温馨的笑意,“杨阳,我想救欧米,可以吗?”

  《救吧。》黑发少女也笑了,《我们不为别人,只是为了欧米。》

  肖恩点点头,迎视安帕林燃起希望的眼睛,道:“我只救欧米,因为全提拉我只认识他,哦,还有你,可是我不喜欢你,我只喜欢欧米,所以我救他。“

  安帕林笑开怀:“你救他,就等于救我们。”

  “好吧。”青年垂下肩膀,叹道,“我接受你的委托,不过,要报酬的。”

  “当然!”

  “我要一年份的美酒佳肴,还有饭后果点。”

  “呃……好。”

  棕发青年满意颔首,随即,绽开在场所有人一生难忘,被吟游诗人永世传唱,让提拉市民代代铭记——被形容为传奇的微笑。

  “好!就让冒险家之都这个称号,在我手里终结吧!”

  三天后·中城卡萨兰西境·庞贝领。

  中午时分,一家叫[蓝色月光]的小酒馆照常客满,而且气氛比平时热络了好几倍,原因是今天酒徒们有了可滋下酒的话题。

  “听说了没,提拉的事?”

  “废话!现在全大陆有哪个角落会不知道这件事!”

  “唉,真是难以置信,那个冒险家之都……”

  “是啊,那么多怪物……”

  “喂,那个砸烂提拉招牌,让北城城主气得跳脚的家伙到底是谁啊?”

  “肖恩·普多尔卡雷。”

  “废话!这谁不知道!早被人传得烂了!我是问他的来历!”

  “知道我们还会坐在这里吗?”

  “就是!要知道他的来历去处,我早就狂奔去找他拜师学艺了!”

  “嘁!轮得到你,听说人家可是有跟班的。”

  “唉。”

  啪!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重重将一杯苹果酒搁在桌上,在嘈杂的小酒馆里,压根没引起注意,包括那群正谈得火热的男子。

  角落里,一个白衣青年深深低下头,两手紧紧握住酒杯,竟将杯柄捏了下来,但他完全没在意,一头及臀红发在阴影里,显得无比黯沉。

  “肖恩……”

  沉重的叹息逸出清俊的唇瓣,化为无垠的苦涩回荡在温润的嗓音里,形成一种驱之不散的奈落,“为什么……你总是不自愿地缔造传说?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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